汉语三千年生长的历史和逻辑——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整理绪言_bet356体育在线官方网站

作者 申 小 龙《汉语史课本》，张世禄著，申小龙整理，中国出书团体 东方出书中心2020年8月出书汉语是世界语言史上历史最悠久，研究传统最深厚的语言。我国的汉语研究，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对语言的清理、条梳和阐释。谁人时代，一方面是诸侯盘据，一方面是百家争鸣，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空前动荡，空前活跃。

思想意识的更新流传既引发语言的变异和失范，又召唤统一、规范的语言前言。人们从其时的尺度语“雅言”在古今方国之间发生的庞大差异，从大量的文籍因语言文字的演化变异、兴废损益而难以为今世人明白，第一次意识到语言文字的历史生长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一个时代的文化建设必须面临的重要现实。

对历史语言做现代梳理和文化阐释，是社会厘革和文化生长的须要条件。我国现代意义上的汉语史研究，从20世纪50年月开始。北京大学王力教授、复旦大学张世禄教授，先后在两校开讲“汉语史”课程。两位先生都是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先驱。

他们在汉语史研究与教学上的南北呼应，反映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国现代语言学致力于传统学术现代化的精神指向。两位先生差别的是，王力的课程课本《汉语史稿》于1956-1958年由科学出书社出书，成为全国高校汉语史课程的统一课本，也是汉语史研究最为经典的结果，迄今无出其右。而张世禄的汉语史课程课本因作者小我私家和情况的历史原因恒久湮没不闻，多个版本以油印稿的未定稿状态，坚苦卓绝，散佚民间。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油印稿一种，封面近年来，在系统整理张世禄先生全集，广泛征集张世禄遗稿的历程中，发现了张世禄上世纪50-60年月汉语史课本四种油印稿计100多万字。

我从中整理出70万字的汉语史课本系统，分为绪论和语音、词汇、语法三个部门，较为完整地出现张世禄学术研究和教学的一项重要结果。最近400万字《张世禄全集》11卷即将在上海东方出书中心出书。该社先期出书了张世禄的《汉语史课本》（上下册）。这是继王力《汉语史稿》后我国语言史研究的标志性创获。

作为张世禄先生亲自指导的最后一名博士生，我为《汉语史课本》拂去历史尘灰，以崭新的面目问世而激动不已。张世禄《汉语史课本》的一个基本特色是现代性。它在整体框架上较王力《汉语史稿》的写法更注重断代的共时性。

如果说王力的《汉语史稿》有历史比力语言学的理论轨迹，那么张世禄的《汉语史课本》在理论上更倾向于把语言作为一个关系系统来视察和分析。它出现给读者的，不是一个一个汉语要素的演变史，而是汉语差别历史生长阶段的整个要素关系网络。尤其难得的是，张世禄把语言史看作社会史的一部门，无论在汉语史的历史分期上，还是在汉语史差别生长阶段的特征上，都牢牢联系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历史生长，为读者立体展示了中国三千年弘大历史配景中奔涌不息的语言长河。

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油印稿一种，第1页（一）汉语三千年分合局势1.商周以前，言语纷歧商周以前，我国在黄河流域一带语言状况十分庞大。“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差别。”（《礼记·王制》）据传黄帝时中原有万国，夏时三千，周初分封的诸侯也有八百。

每一个部落（国）都有自己的语言。殷商时代既有流动性很大的游牧生活，又有比力牢固的农耕生产。殷王朝多次迁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很不稳定，运动规模广泛。殷氏族的语言很是强势，在周灭殷后与周氏族语言的融合中胜出，成为后世配合语雅言的基础。

周王朝的分封诸侯有力推动了统一语言的流传。2. 商周时期，部落融合中形成区域配合语——雅言随着社会生产力的生长，尤其是文字的发生，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日益频繁，泛起融合的趋势。部落同盟逐渐成形，其标志就是发生了同盟内部的区域性配合语。

尤其是先秦时期汉民族逐渐形成，汉语配合语随之定其雏形。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使节频繁往来，配合语的通用规模已经相当大。商周以来，无论是甲骨文、金文，还是《诗经》、诸子百家，语言都出现出一致性。

这就是汉语最早的配合语形式——“雅言”。《论语》中纪录了其时对民族配合语的认识：“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论语·述而》）随着配合语的形成，汉语方言的融合趋势加速。

但在融合竞争中胜出的方言却更为强势，方言之间的差异在扩大。战国以后，“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荀子·荣辱篇》）。王畿一带的北方话，即雅言配合语，和楚方言、越方言鼎足而居。汉代政治经济统一的气力进一步增强，秦晋方言逐渐融合，但方言分歧依然严重。

这一点我们从扬雄《方言》一书记载的十几个区域的方言异声现象就可知一斑。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油印稿一种，内页3. 周以后，统一的语言局势中有分化周以后，由于中央集权的国家形态逐渐形成，汉语的历史生长局势是统一。三千年来汉语配合语的生长随社会的演进而波涛壮阔，富厚蓬勃，从未中断。

在这一历程中，汉字挣脱方音，以形表意，系联起九州周遭的语义世界，将其整合为中华民族统一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又由于国家幅员辽阔，历史悠久，恒久保留着封建盘据的状态，各地域政治经济文化的生长严重不平衡，汉语方言的分化和方言之间的纷歧日益加深，形成很强的离心气力。在汉代，配合语的流通规模已经很广，因而被称为“凡语”“通语”“凡通语”。它们和雅言一样，都是在北方方言（长安话或洛阳话）基础上形成的。

汉以后，新的方言在融合和动荡中相继泛起。南粤地域的百粤之族被中央政权征服，自秦始皇以来谪戍几十万人于此，粤地原属僮语一支的语言被汉语所同化，形成汉语新的方言区域——粤方言。

五胡乱华社会动荡，“戍膻污染，靡有宁居”，黄河流域大批中原黎民避乱迁闽，客居南粤。而闽地自周秦以后就不停有征蛮、谪迁、避乱的移居者，移民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至唐末农民起义而愈甚。由此中国南方逐渐形成了闽方言和客家方言。

十二世纪随着契丹、女真和蒙古等异族侵入，庞大的社会动乱进一步加剧了方言之间的分合，逐渐形成了较为稳固的方言群雄，由此奠基了汉语方言的基本格式。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油印稿一种4. 十二世纪后，以北方话为基础的配合语广泛流传外貌上看，汉语的历史生长历程，出现出统一和分化的两条平行线。实际上，分化始终附属于统一的配合语。

例如汉魏以后的内忧外患虽然使其时的社会通语“南染吴越，北杂夷虏”（颜之推《音辞篇》），但隋的统一竣事南北割裂局势后，经济文化的繁荣又对统一的文学语言提出了迫切的需求。以传统的念书音为基础的《切韵》音系在政府的推行下深入人心，极大地稳固了配合语的规范。而当南宋时期稳固的《切韵》体系逐渐脱离了实际语音，又有新的语音规范“中原雅音”（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官话）应运而生。

十二世纪后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在多数（北京），北方话的势力越来越大，并随政治军事气力流传全国各地。宋元明清盛行的大量文学作品，如话本、戏剧、小说等，都是北方话作品，有力扩大了配合语的流传。年轻时代的张世禄先生近代资本主义起步后，配合语和方言在外貌上的历史平衡被进一步打破。

配合语上升为相互关系的主导方面，控制和消蚀着汉语方言的破裂趋向，历史性地断开了汉语方言的语言独立化历程。晚清以后的白话文运动、国语运动越发速了全国性的语言统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海内政治经济文化高度集中，为汉语生长为高度统一的民族语言缔造了须要条件。汉语三千年历史生长中的分合局势，是中国社会分合局势的缩影。我国中央集权的政治体系，在自然经济基础上统一繁荣的商业网络，思想上的儒学道统和唐以后的科举制度，都从基础上稳定着汉民族配合语的存在和生长，并通过汉字文化维系和相同九域八方的方言表达，进而在远近四邻中形成汉字文化圈。

稳定的配合语和具有庞大语音包容性的表意汉字，使得历代入侵的外族无法在语言上同化汉族，反而被汉族语文所同化。汉语汉字在历史上始终是语言文字融合的胜利者。张世禄先生（二）汉语史的分期叠印中国社会生长史汉语史生长的历史分期，本质上是一个语言问题，还是社会问题？汉语史历史分期的语言尺度，是单一的，还是综合的？在这两个问题上，王力《汉语史稿》和张世禄《汉语史课本》分持差别看法。

在语言史与社会史的关系这一问题上，王力《汉语史稿》认为，“语言的历史分期不能机械地依照社会生长的分期”（第32页）而“应该由语言生长的内部纪律来决议”（第33页）。张世禄《汉语史课本》认为，“汉语的生长，不仅是由于其内部的矛盾性，也是由于推动它生长的社会条件。”“汉语内部体系的生长，也离不开一定的社会情况。

”（第4页）“我国社会的特点——封建社会的恒久性，大大影响了汉语的生长。我们要相识汉语生长的特点，必须认识缔造并使用汉语的汉族人民历史的特点。”（第4页）在语言史分期的内部尺度上，王力《汉语史稿》持单一要素的尺度，主张“以语法作为主要的凭据”，因为“语法结构和基本词汇是语言的基础，是语言特点的本质。

而语法结构比基本词汇变化得更慢。”（第34页）张世禄《汉语史课本》持系统平衡的尺度，认为“不能以一种要素的质变来归纳综合语言体系的质变，也不能伶仃地看待语法的质变”。“语言体系的变化，就是打破了原来体系的平衡以及三要素之间的平衡，而到达了新的平衡，形成了语言新的体系。”因此，语言史的分期，“要从基本词汇、语法结构和语音系统三者统一的变化着眼”。

其中“不是语法，而是语音实在为质变的重要标志”。（第11页）张世禄《汉语史课本》对汉语各要素的历史演变及其相互关系的分析，清晰展示了汉语史生长中内部和外部的关联，历史和逻辑的统一。

张世禄先生1.上古时期的汉语生长汉语生长中对社会最敏感的是词汇。上古时期汉语基本词汇的格式已定型，包罗自然现象、人体、亲属称谓、人称代词、生产和生活用品、数词和量词等。词汇的双音化生长已成趋势。《诗经》中有大量双声叠韵词。

先秦的诸子百家缔造了大批意涵丰润的成语。先秦汉语的词汇中有大量反映渔猎时期生产工具、被猎工具、田猎方法的词汇，反映畜牧时期畜牧名称的词汇，反映农业时期农作物、劳动历程、劳动工具、农田水利、劳动分工方面的词汇，反映手工业产物、手工业劳动、手工业者的词汇，反映商业和社会制度的词汇，包罗母系制度、禅让制度、井田制度、阶级统治的词汇，反映祖先崇敬、天文历学、医学农学、诸子百家等意识形态方面的词汇。秦汉时期的词汇全面反映了其时的仕宦制度、刑法酷政，以及秦统一后的各项重大革新。汉代的教育事业、宗教思想，农耕水利的新生长都在词汇上有充实的体现。

汉代手工业的许多重大发现，如纸和瓷器、玻璃的发现，以及张衡的浑天仪为代表的科学发现，都反映在词汇生长中。张世禄先生事情照2.中古时期的汉语生长汉魏六朝由于政治糜烂，社会黑暗，战乱和灾祸连续数百年。一方面，大批北方人遁迹流徙南方，北方语音在与南方语音混杂的历程中流失了诸多特点；另一方面，北方地域遭受夷族的蹂躏，夷族语言也影响了北方语音。

中古时期的社会动荡促使汉语语音“南染吴越，北杂夷虏”（《颜氏家训·音辞篇》），在声母方面消失了复辅音等辅音，发生了一系列新的声母，唇音也开始分化；在韵母方面消失了一系列韵尾，主元音高化，形成阴声韵与入声韵相配的整齐格式；在声调方面确立了平上去入四声；在音节结构方面泛起简练化、混同化趋势。这些变化虽然肇因于语音生长的内部纪律，但它们发生的时机具有深刻的社会原因。中古时期汉语词汇对时代风貌的反映，一大特色是外来词的大量输入。

其中包罗佛经翻译中的外来词和与外族来往中的外来词。反过来，汉语也向外族语输出了一批贷词。

其中有藏语借去的“笔”，印欧语借去的“丝、茶”，突厥语借去的“唐家子”，日语借去的“拔河、道具、石炭、经济、社会、挨拶”等。另一大特色是大批口语词汇泛起在六朝的新书面语中，至唐代僧人的语录和敦煌变文趋势愈甚。张世禄先生在事情室3.近代时期的汉语生长《汉语史课本》将13世纪到作者生活的20世纪50年月统一划为近代期。

这一时期初辽金元入侵，北方配合语区域恒久战乱，大量人口南迁，语言发生又一次混淆。今后随着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恒久稳定，近代汉语在北京为中心的北方话基础上形成生长起来，逐渐成为现代汉民族的配合语。

其最显着的标志就是由《切韵》音系变为《中原音韵》所代表的音系，以至现代的北京音系；同时也体现在语法形式的种种准确化和词汇生长中大量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词汇、北方话口语词汇和借词。近代时期在猛烈的社会动乱中，夷族语言与汉语发生深刻的融合。元代的官方文书语言混杂着汉语和蒙古语。元曲中掺杂着大量蒙语词。

自元代定都北京后，明代恢复汉族政权定都南京，不久也迁都北京。原来以汴梁一带官话为尺度的中原雅音，在与日渐强势的北京音的博弈中此消彼长，至清代北方官话成为汉语的尺度音。近代政治生活对汉语语音的生长起了重要的作用，使汉语全浊声母清化，主元音相近的韵类大部门合并，入声派入平上去三声，平声分化出阴阳。

近代时期汉语词汇最重要的现象是北方话词汇的生长，它与北京官话的盛行和政治中心的势力有密切的联系。其中明清白话文学巨著《水浒传》《西游记》《儒林外史》《红楼梦》等用北方话撰写，有力推动了北方话词汇的生长和广泛流传。

此外，鸦片战争以后外来词，尤其是英语和日语的外来词，在汉语词汇生长中大量吸收。在语法方面，五四以后受欧化的影响，句法结构庞大化，新兴用法包罗种种新的插说法使汉语的结构趋向细密，富厚和提高了汉语的体现力。张世禄先生、张瑞云师母与博士生申小龙正如张世禄先生所说，世界上现有语言的历史，很少有凌驾一千年的。

汉语历史之悠久，人类其他语言望尘莫及。纵观汉语三千年历史，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1. 汉语虽然历经大规模封建盘据、大规模夷族入侵、大规模人口迁徙，以至方音纷歧，但依靠统一的国家体制和意志，依靠表意汉字形成的稳定的向心气力，统一和融合始终是语言生长的主流，方言也成为汉语文化多样性的沃土。2. 汉语的语音从上古汉语开始逐渐失落繁复的形态变化，声韵调的种类趋向简化，汉字在这一简化历程中成为汉语表达功效可靠的支持气力。

3. 汉语的语法作为汉民族思维方式的重要体现，其以句读段为单元的心理时间流格式在生长中没有改变，句子身分的结构趋向庞大，近代以动词为中心的欧化格式富厚了汉语的句法形式。4. 汉语的词汇在字的基础上，依靠双音化的节律和字与字的意合，不停缔造出极为富厚的本土词汇和外来意译词汇，形成万花筒般生生不息的人类语汇组义景观。

整个汉语史的生长，外部和中国社会生长相互交通，内部和汉字的语言功效相互投射，为中国的语言学研究提供了强有力的文化视角。张世禄先生造就的我国第一位语法学博士申小龙论文答辩会，二排左起严修、胡竹安、许威汉、郭在贻、何乐士我国的语言史研究和教学在开国以后就连忙在北方和南方的高校扎扎实实开展起来。

以北京大学王力先生的《汉语史稿》和复旦大学张世禄先生的《汉语史课本》为代表，我们可以看到，我国的汉语史研究基本深厚，源远流长。中国有很是优秀和伟大的语言学家，他们的汉语研究比西欧语言学家的研究更客观，更实在，更注重实事求是和理论联系实际。

《汉语史课本》的出书展示了我国语言史研究新的水平，我们期待在这一领域新人辈出，前景辉煌光耀。《张世禄全集》（申小龙编）将于克日由中国出书团体东方出书中心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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